美国自然文学——感触与我们平行的世界

“今夜没有月光,在缥缈浩瀚的大海上,秋季的天空中泛起点点寒星。”上世纪20年代的某一天,美国作家亨利·贝斯顿决定把自己原定两周的停留时间延长到一年,他要和科德角海滩共度一个四季。他被那里的沙滩、潮涌、飞鸟与日出日落、星座的起伏所吸引,他在那里看了一年,也记录了一年,留下了散文集《遥远的房屋——在科德角海滩一年的生活经历》,成就了上世纪美国自然文学的经典之一。

美国自然文学多以散文、日记体出现,以第一人称为主,以写实的方式描述作者亲近自然的所见所闻,所思所想。自然文学自成一派,形成放弃以人类为中心的理念,强调人与自然平等,呼唤人们回归荒野,在与大自然的交流中寻找精神等特色,又因为其特有观察记录对象,形成了独特的文学形式和语言魅力。上世纪80年代,美国的高校开设了相关课程,自然文学获得了在文学中的地位。

梭罗的《瓦尔登湖》可能是最早来到中国的美国自然文学传世之作,此后如《夏日走过山间》《沙乡年鉴》《加利福尼亚的山脉》等等陆续进入中国。《遥远的房屋》在美国首次出版已经过去近百年,2007年,文学博士、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外语系英语教授程虹翻译的中文版面世。程虹还翻译了《醒来的森林》(2004)、《心灵的慰藉》(2010) 及 《低吟的荒野》(2012)。2012年,这4本书辑成“美国自然文学经典译丛”出版。

自然文学也被称为环境文学。许多人喜欢引用贝斯顿书中的这句话来批判现实生活,“如今的世界由于缺乏原始自然而显得苍白无力,手边没有燃烧着的火,脚下没有可爱的土……”而笔者更喜欢这样的句子:“我可以观望海浪达数小时之久,赏玩它那狂野的表演……”阅读自然文学是一个快乐的过程,作者细致的、白描式的记录让我们有机会进入作者记录的世界,无论是大海,还是森林。透过书本进入自然已经足够,不用把自己的心绪又拉回城市的喧嚣、天空的雾霾,这才是阅读自然文学带给我们最简单的愉悦。

美国自然文学的写作已经成为一个跨越百年的流派,对自然的观念因作家的不同而不断丰富。一些人认为,自然万物是神灵与人类心灵沟通的媒介,离不开人类的观察与利用;也有人认为自然是纯粹的,比如梭罗就认为,自然具有独立于人、与人无关的存在价值。贝斯顿也认为,“在一个比我们的生存环境更为古老而复杂的世界里,动物生长进化得完美而精细,……它们不是我们的同胞,也不是我们的下属;在生活与时光的长河中,它们是与我们共同漂泊的别样的种族……”

有人说,中国也有自然文学的传统,比如,历朝历代都有一些隐士,他们回归山岭,脱离凡尘,但“悠然见南山”的文学表达不是与自然的深度交流,不过是借景寄情,这中间更多的是一份不能入世的“不甘”。而美国自然文学表达的是平行,是一个个没有被观念绑架的自然空间。在当代,环境压力越来越大的中国,作家们往往以批判者的姿态出现,与自然平等交流的作品很少,普遍带有“少一点乐观,多一点忧患”的环保意识,而与自然有关的散文集又多以游记、抒情为主,少有客观记录式的自然描写。因此,阅读美国自然文学能带给我们更客观的自然体验。

还记得多年前阅读梭罗的《瓦尔登湖》,也产生了许多人一样的“理想”,找个时候远离尘嚣一次,或者按流行的说法“做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”。其实不然,与大自然的亲近未必只是一次逃离,而是一个随时可寻找的观察与记录。程虹在4本自然译丛的序言里有一句话特别有意思:“我承认,在这个信息发展极其迅速的时代,当人们一路狂奔,急于抵达终点时,我的行动很慢。”或许,这样的节奏才是合拍的。我们今天阅读美国的自然文学,也需要放下躁动,先来一个深呼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