谭盾:每次创作我都希望很中国

12月9日,作曲家谭盾携澳门交响乐团在澳门威尼斯人剧场演奏了《武侠三部曲》,以此庆祝澳门回归十五周年。也正因为这个因素,最近澳门的文艺演出精彩纷呈,12月7日,同样在威尼斯人剧场,十八次格莱美奖得主贝西伯爵大乐团的演出也让人流连忘返。

《武侠三部曲》是谭盾最著名的协奏曲之一,它的基础是谭盾为电影《卧虎藏龙》(20 0 0 )、《英雄》(20 0 2)、《夜宴》(2006)所做的配乐。这一系列的配乐开创了武侠电影配乐的新时代。后来谭盾在三部电影的基础上进行重新组合,最终写就了这部以“武侠”为主题的协奏曲。

在公开演出近四年以后,今年谭盾对《武侠三部曲》又进行了一定的更新,加入了最终章节——— 《复活》,该曲目为小提琴、大提琴、钢琴三重协奏曲。谭盾坦言,从最初开始创作这个三部曲,到今天终于完成,前后历时12年的时间。

出现在威尼斯人的谭盾,依旧是以往一副顽童的模样,与记者交流起来也全无距离感。这次也是谭盾 首次在威尼斯人剧场演出,对于威尼斯人剧场的配置,谭盾赞不绝口,“我知道以前太阳马戏团曾经在这里演出过,能够来这里演出,非常有意思,也能很好地体现澳门的独特文化。”

在演出之前,谭盾也接受了南方都市报的采访。

为电影的音乐、为音乐的电影

南都:新加入《复活》跟前三个乐曲的关系是什么样的?

谭盾:这次能在澳门演出这个协奏曲还是蛮有意义的,因为《卧虎藏龙》、《英雄》、《夜宴》是借用了张艺谋、冯小刚和李安的三部最好的电影创作而来的。在这三部电影中,都容纳了非常宽厚的中国人文思想,就像是三把剑,冯小刚的一把剑,李安的亲民剑,张艺谋的天下之剑。最后我把这三把剑融成了一把我的剑,那就是《复活》。在这把剑里,我把《卧虎藏龙》代表梦想的回归、《英雄》里代表希望的回归,以及《夜宴》中代表爱的回归,全都容纳到了《复活》之中。

前面三部都是音乐配电影,后面的《复活》则是电影配音乐,现在音乐已经出来了,我们会在每年的上海电影节上向全世界征集这部音乐的电影,到时候也会做一个集合首映。这次之所以会让《复活》在威尼斯人剧场首演,也是希望能将其献给澳门15周年。

南都:在《武侠三部曲》中,“武侠”其实是一个非常中国化的概念,在将其改编成交响乐的过程中,你是如何来处理技术问题的?

谭盾:这次我会跟澳门交响乐团合作,而澳门交响乐团本身又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乐团,有八成的成员来自海外,所以排练时都是用英文交流。想要这些人都了解中国文化是肯定行不通的。怎么去克服这些问题,我靠的是手势。如果你是一个指挥家,当你从贝多芬跳到马勒时,手势就完全变了,当你从马勒再往德彪西时,又变调了,从德彪西到柴可夫斯基时又有很大的改变。

如果要指挥很有中国特色的“武侠”,你会发现我的表现会更多,我一共用到了12种手势,这些手势都是同中国传统文化相关的,我用到的很多指法在贝多芬和马勒的音乐中是没有的,所以我说这次是中国的国学国乐的呈现法,这也是我尝试了很久的一种方法。同西方人的强强弱弱不同,我的手势,或者说我的信号,是黑白的,并不仅仅是单一的强弱,所以乐团要非常敏感,强可能意味着弱,弱可能是强。这些东西也都是我从武侠中学来的,我是在武侠文化中找到作曲和指挥的东西。

微信交响乐,拥抱年轻人

南都:你今年7月做了一个让观众用微信参与其中的交响乐,提前提供一段旋律,让观众下载后在现场演奏时大家一起拿起手机跟现场音乐交融。为什么会想做这样一个东西?

谭盾:中国音乐要走出世界,最重要的一点是像贝多芬的音乐进入中国一样,要有一个自己的文化平台,让这个文化平台转化成国际的能量,最后即便你不说话,大家都能明白你的想法。对我而言,通过音乐,我最想推出去的就是中国当代人的思想、生活。毫无疑问,微信就是目前其中一项,它已经有十亿人在使用,正在影响全世界,影响我们每个人。以我为例,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刷微信,晚上睡觉必须得关机,否则睡不着。所以我决定一定要做一个跟微信相关的音乐。

微信交响乐一出来,Facebook(运营方)也跟我打电话,说是不是也可以玩点类似的?你看,这就是中国文化走出去了,一样的乐器,但是中国音乐家却玩出了不同的东西。中国文化要走出去一定要有一个哲学的平台,这个哲学的生活平台跟当代的中国生活和当地人的思想有关。

对于交响音乐,一直以来我的想法就是要多元化跨越,主动拥抱年轻人。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,就是21世纪的交响乐,它就是年轻人喜欢,大众喜欢,但是可以探索一些非常原创的东西。

南都:《武侠三部曲》实际也是你几年前的作品了,现在你正在做些什么呢?

谭盾:我是十年磨一剑,《武侠三部曲》花了12年的时间,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别人望尘莫及,觉得这个东西非常宏大。这也是我的一个原则,我希望我每次都能创造出一个很天马行空很新的东西;我的第二个原则就是我做的东西必须跟中国文化有关。

就我目前来说,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也是一件同中国息息相关的事情,那就是信仰。中国人的信仰到底在哪里?我找到了敦煌,我觉得在这个丝绸之路的石窟中保留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。所以我们正在做一个关于敦煌的音乐,希望能通过这个信仰的平台来探讨更多的东西。这次来到澳门,给了我很多灵感,因为澳门曾经也是海上丝路的重要据点,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方案,会做一个关于海上丝绸之路的项目,把印度尼西亚、马来西亚等国的音乐都集合起来,我相信会很有意思。

很多人都说谭盾总是标新立异,但是其实我每次做东西的初衷都是一样的,即跟中国传统文化的保护紧密相连。我们要保护长城,我就做《秦始皇》;我们要保护女书,我最近就做了《女书》;我们要保护湘西这些古老的文化,我们就做了《地图》。